東莞丐幫揭秘:乞討者“越慘越賺錢”?
正趕去與女友約會的打工仔盧劍秋做夢也不會想到,自己此后竟永遠(yuǎn)被迫淪為殘疾乞丐,他的講述不止令親人揪心與恐懼,“醒來時就發(fā)現(xiàn),雙腳和右手都沒了”。
偶遇親人的盧劍秋并未幸運(yùn)獲救,同樣遭遇不幸的還有在東莞“丐幫”控制下大量殘疾乞丐和童丐。一面是乞討者“越慘越賺錢”,另一面則是“丐幫”頭目的妻兒“吃得好穿得好”。
2014新年伊始,“掃黃”風(fēng)暴讓東莞這個“世界工廠”再次進(jìn)入人們的視野,觀察者網(wǎng)曾刊登媒體人盧樺引發(fā)震動的文章《東莞:工人、小姐與乞丐》,提及了中國沿海發(fā)達(dá)城市由來已久的乞丐問題。針對東莞“丐幫”“打擊治理的時候就偃旗息鼓,政策寬松的時候又卷土重來”的現(xiàn)狀,鳳凰衛(wèi)視3月13日《社會能見度》聚焦東莞,試圖揭開東莞乞丐的真實面目。
以下為節(jié)目的文字實錄:
解說:照片中的人名叫盧劍秋,廣西梧州人,如果他現(xiàn)在還活著,今年已經(jīng)35歲了。
2000年,盧劍秋跟家里的叔公一起在東莞市石排鎮(zhèn)打工,一天下班之后,他要趕去與女朋友約會,甚至沒有來得及跟叔公打個招呼,就匆匆外出,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盧劍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。
盧小燕是盧劍秋的堂姐,一直在東莞市東坑鎮(zhèn)打工,距離石排鎮(zhèn)僅15公里,是東莞市另外一處熱鬧所在,各種制鞋廠,制衣廠,玩具廠星羅棋布。
2010年9月,一天傍晚7點(diǎn)多鐘,盧小燕下班后到鎮(zhèn)上最繁華的地段逛街,當(dāng)她走到鬧事邊一條僻靜馬路的時候,意外聽到有人喊她的小名。
記者:大概就在這個位置。
盧小燕:就在這里,我就站在這里,那個時候那個藥店沒開門,好像這個燈也沒亮的,好像還沒這么黑。
記者:天也黑了是嗎?
盧小燕:是,好像有七點(diǎn)多了,也不是很黑那種。
我站在那里,就聽到一個聲音,我站了一會兒,感到有人叫我的小名,后來我說怎么有人說家里的話,我到處看看,都沒看到人,就是旁邊有一個乞丐,好像手跟腳都少了一邊。然后我不出聲,他又叫。我說誰叫我,是不是叫我?他說是,他就說了我爸的名字,問是不是。
我說你是誰啊?他說三弟,他又說了他爸的名字嘛。我想,三弟不是失蹤了死了嗎?他說沒有,后來他就掉眼淚了。
解說:當(dāng)初盧劍秋就跪坐在這個垃圾筒的旁邊,盧小燕認(rèn)出他正是失蹤了十年的堂弟,他怎么會突然出現(xiàn)在這里,又怎么變成了殘疾乞丐呢?
記者:還記得當(dāng)時你看到這個三弟的時候,他什么樣子嗎?
盧小燕:頭發(fā)很長,很亂,胡子也很長,衣服都是很破爛、很臟的,反正不認(rèn)真看就看不清楚是他,有一邊手的胳膊都沒了,腳也是好像斷到這里,膝蓋上來,有一個是彎住的,坐在那塊板上。
解說:盧小燕回憶,堂弟當(dāng)時非常狼狽,已經(jīng)完全看不出昔日的模樣,頭發(fā)及肩,不見右臂,只剩肩頭有一個渾圓的肉包,雙腳自膝蓋處被截斷,坐在一個擱著木板,帶著輪子的小推車上,車子前頭綁著一根鐵鏈。
盧小燕:他問我是不是在家里,我說不是,是東莞,我說你為什么這樣子?家里人都找你很久了。他說十年了,我一醒來就這樣子了。我說那個時候是怎么回事?他說就是坐車,一下車,走沒多遠(yuǎn)就碰到了一個人,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記者:碰到了一個人是什么意思?是這個人襲擊他了嗎?
盧小燕:我也不清楚,反正就是這樣。他說跟那個人撞了一下,具體我沒問他,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有來得及問嘛。然后他就說他什么都不知道,醒來的時候就那樣子了,他說那個時候好痛,黑黑的,又不知道怎么回事。只是有時候,有人來幫他換藥。
解說:盧小燕記得,當(dāng)時她順著盧劍秋的視線,注意到附近停留的一輛殘舊中巴車,正有兩名手腳正常的男子,不斷將類似于堂弟這種殘缺者,搬卸到地上,盧小燕說,盧劍秋讓她走近一點(diǎn),要不時往盤子里放點(diǎn)零錢,盧劍秋繼續(xù)講述,他說當(dāng)時醒來時就發(fā)現(xiàn),雙腳和右手都沒了,在那個漆黑的屋子里被關(guān)了將近一年,后來手腳的傷口愈合了,就被帶到街上討錢,有時在中巴車?yán)锼X,有時被帶往另外一處房子,他清楚記得已經(jīng)十年了。
盧小燕:他就說每次過年……因為里面也有很多那些人嘛……
記者:哪些人?是乞丐還是?
盧小燕:乞丐,他說有人在那里。有雞腿吃什么的吃,他們就說是過年了,然后他就在墻壁上面畫一下。
解說:盧小燕回憶,盧劍秋告訴她,每次有雞肉吃的時候就是過年的時候,其他時間基本是饅頭包子,每天有固定任務(wù),如果討不到額定的錢,會被管理他們的馬仔抽打,并且不給飯吃。
在盧劍秋敘述的十幾分鐘時間里,盧小燕不停落淚,完全沒有想到應(yīng)該問些利于解救的信息。很快,中巴車邊那兩名男子發(fā)現(xiàn)異常,迅速過來打斷他們的對話。
盧小燕:就罵他又打他。
記者:怎么打他?
盧小燕:就用腳踢,兩個人都很高大。有一個的胳膊上面好像紋了身,不知道是右邊還是左邊,我都忘記了。
記者:他們說的是哪里話?你能聽懂嗎?
盧小燕:聽不懂,他們跟他說的都是普通話,但是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就聽不懂了,好像有一點(diǎn)像安徽河南那邊的口音,因為我在廠里面跟那些人接觸過嘛。反正就是聽不懂,很兇。他還罵我,說你不要多管閑事,在這里干嘛?等一下我砍死你。我就很怕。他問我要錢,我沒有,他說你趕快滾。
解說:盧小燕對這兩個男子印象很深,其中一個人擋著中巴車牌,另一個迅速把卸下來的殘疾乞丐扔回中巴車?yán)镩_車離開。
盧小燕:后來就把我堂弟抬走了。
記者:抬走的時候你堂弟有沒有反抗?
盧小燕:沒有,他不敢出聲,就低著頭。
記者:你當(dāng)時看著他們抬上去的。
盧小燕:后來就把我那個堂弟抬走了
盧小燕:是。
解說:盧小燕嚇壞了,沒有等老鄉(xiāng),直接跑回家里躲了起來。
盧小燕:我就拿手機(jī)發(fā)信息給我姐,因為我姐在家里嘛。我說好像看到三弟了,那個樣子很害怕。
記者:你當(dāng)時為什么不報警?
盧小燕:因為我害怕,也沒想到,真的,十年了。他們迷信去算過命什么的,說他已經(jīng)不在了嘛,所以看到,一下子可能沒反應(yīng)。
東莞殘疾乞丐有幫派管理,隨人流調(diào)行乞位置
解說:盧小燕的電話在老家炸開了鍋,盧劍秋的大哥盧柱東當(dāng)天晚上就開車趕到東莞,但是令盧家人沒有想到的是,他們已經(jīng)錯過了解救盧劍秋最好的機(jī)會。
第二天盧劍秋的家人從廣西梧州,分乘五輛車趕到東莞,開始尋找盧劍秋,盧柱東記得,當(dāng)時東莞市區(qū)內(nèi)很少有這種乞丐,但是在東莞周邊的鎮(zhèn)區(qū)卻非常多,有時一條街上會有四五個乞丐。
盧柱東:基本上都是缺手缺腳的,站不起來的那種。就有一塊木板,木板上面有四個小輪子,好像就趴在那里爬,靠那個劃船、爬。他們的手和腳基本上都是皮包骨頭,沒有斷掉的,就皮包骨頭,就剩下一個頭很大的頭。
解說:此后幾天,他們在東莞各個鎮(zhèn)區(qū)之間疲于奔命,跟蹤盯梢那些商場出沒的殘疾乞丐,以及一些樣貌相近的中巴車,盧柱東還記得,他們經(jīng)常盯住一個乞丐就是一天,希望跟著他能找到他們歇腳的地方。
記者:那當(dāng)天你在那兒觀察了那么久,看到有人來給這個乞丐吃東西,或者是有人給他喝水。
盧柱東:有。
記者:或者有人來收錢嗎?
盧柱東:有,兩個很大個的,收了他的錢,就把他拉到別的地方去。看到有包子店了,就買兩個飽子給他吃。
記者:您是說他們在什么地方收他的錢?是在街上。
盧柱東:拉到偏僻一點(diǎn)的地方。
記者:偏僻的地方。
盧柱東:因為他(乞丐)有一臺小木板車,小木板車是有輪子的,把他拉去。
盧小燕:就是看到他收錢了,我們在那里守了好久。
記者:是個什么樣的人?
盧小燕:我看到的那個,手好像也是殘廢的,應(yīng)該也不會說話,因為我去得很近,看到他買包子的時候,只是給錢,就指那個包子,這樣就拿了。
記者:他買了多少包子?
盧小燕:就兩個,然后就買了一瓶水給那個乞丐,他收錢的時候,我好像看到他把那個錢,收到一個袋子里面,然后那個盤里又留著一兩張。我看到他去那臺小車,有一臺小車在那里嘛,然后就把那個包包給了車上面的人,之后車就開走了。然后他就繼續(xù)跟著那個乞丐。
記者:但是有一個人,是來接這個錢的人,坐在小車?yán)?,是?
盧小燕:嗯。
記者:那個人你們看到樣子了嗎?
盧小燕:我沒去,沒跟去看,那個時候好像是我姐跟去看。她說,(那人)戴著一副墨鏡,梳著平頭。
解說:高小寧是盧劍秋的同學(xué),也多次參與尋人,他還記得這些乞丐有很多共同點(diǎn),相似的殘疾,相似的輪滑木板,相似的管理模式。
記者:通常都拉著這些人去什么地方?
高小寧:一般都是早上拉到早市、菜市場這些地方,有的是沒有一個腳,有的是兩個腳都沒有,也有手腳都沒有的,有的帶著小孩,或者是小孩拉著,一個成年的乞丐在走,旁邊有大人在跟。
記者:盯著他們。
高小寧:嗯,盯著、跟著他們,等到乞丐的盆子里有錢了,他就過來收走。
記者:通常跟著他們來收錢的是什么樣的人?
高小寧:都是個子高高大大的,蠻大的,而且那些過來收錢的人都開著好車。
解說:有一次盧柱東看見一個穿風(fēng)衣的男子,開著一輛白色的日系轎車,沿街把乞丐盤子里的錢,都收走了,他試圖跟蹤這輛車,卻在幾個紅綠燈之后就不見了蹤跡,類似的情況還多次發(fā)生,盧柱東總結(jié)了一些規(guī)律,他認(rèn)為,大多數(shù)殘疾乞丐,都有專門的幫派人員管理,隨著人流變化,殘疾乞丐,也不時會被調(diào)整位置。
盧柱東:靠近樟木頭那邊人很少了,下一點(diǎn)小雨,我看到他(乞丐)在那里爬,爬了有一百多米那樣子,都沒有人。后來有一個人來,(木板上)有一條小繩子的嘛,把他慢慢地拉,又拉到那個市場那里去。
解說:盡管多次跟蹤,都沒有找到盧劍秋,但是幾年尋人下來,他們逐漸發(fā)現(xiàn)了這些乞丐不為人知的秘密。每天清早載滿乞丐的中巴車,開始沿著固定路線,將殘疾乞丐逐一卸下,有時候在東莞各鎮(zhèn)區(qū),安排乞討,每個鎮(zhèn)兩三個,有時候又朝靠近東莞市區(qū)的的厚街一代布點(diǎn)。在某些節(jié)目展會上,如橋頭鎮(zhèn)荷花節(jié),東坑鎮(zhèn)二月初二“賣身節(jié)”,又將大撥乞丐運(yùn)往此地,最后在晚上十點(diǎn)左右,他們開始收攤,三三兩兩地把這些乞丐集中起來,最后都送到一輛中巴車那里。
高小寧(盧劍秋同學(xué)):只要車一停下來,就下來兩個人,一下子(把殘疾乞丐)抬上去就走了。動作非???。
記者:一輛面包車大概能抬多少個,這樣的人上去?
高小寧:基本上一輛面包車,抬三四個就走了。
記者:三四個。
高小寧:就送回去那個中巴車那里,集中在一起。
記者:那你有看到那輛中巴車上,還有很多這樣的乞丐嗎?
高小寧:里面黑黑的看不清楚,玻璃也貼著那種很黑很黑的膜,看不到里面有什么的。從車頭看,能隱約看到里面,分兩層,好像拉豬的那種車,你有沒有看過?里面用木板隔成兩層,頂上一層地下一層,再里面就看不清楚了。
解說:直到四五天以后,那輛拉走盧劍秋的中巴車,才在東坑出現(xiàn)。不出意料這輛中巴牌號是套牌報廢車,類似的中巴車還有很多輛,晚上通常停在偏僻的地方過夜。
高小寧:大概位置就在離那個市場沒多遠(yuǎn),旁邊好像有一個在建的工地,也沒什么人。車就停在工地圍墻外邊的馬路邊。晚上全部人就在那里。
記者:全部人就是幾輛面包車的人,都會聚集到那兒是嗎?
高小寧:對,全部聚在一起,然后就生火做飯。
解說:尋人持續(xù)了幾年,盧柱東經(jīng)常一個人開車在東莞周邊兜轉(zhuǎn),但是卻再也沒有見到過盧劍秋的蹤跡。
記者:事發(fā)之后你沒有想過,向警方求助嗎?
盧柱東:報警好像也沒有什么用,因為自己沒有一點(diǎn)證據(jù),人家可能也是不理,我想也沒什么用。如果能夠找到,看到了自己弟弟了,我還是會報警。
記者:但是警察可能會幫你們?nèi)フ覇?
盧柱東:剛剛失蹤的時候我報警了,派出所那邊基本上是連一個回話的都沒有,說實話我也不是太相信。
解說:除了每年幾次的尋找,盧柱東還印發(fā)了很多弟弟的照片,拜托在東莞打工的老鄉(xiāng)幫忙留意,但盧劍秋卻如同人間蒸發(fā)一樣,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。
老人曝殘疾童丐慘狀:被砸斷大腿喂安眠藥
姜楠(主持人):為了尋找盧劍秋,他的家人也曾咨詢過一位殘疾的老人,這位老人名叫王秀勇。在2010年東莞掃黃中,曾經(jīng)因為向警方提供手繪的掃黃地圖而聲名鵲起。但是不為人知的是王秀勇在東莞街頭賣藝時,也曾混跡過“丐幫”。對當(dāng)?shù)氐钠蜇ぽ^為熟悉,2012年王秀勇回到了山東老家,我們的記者也奔赴山東,拜訪了這位老人。
王秀勇:我就是簡單地把它寫出來給大家看。
解說:聽說我們是為了了解東莞丐幫而來,王秀勇拍著胸脯說,我們找對人了,剛一見面他就翻出了,當(dāng)年用腳所寫的一篇文字,自豪的介紹起來。在這篇文字中王秀勇將東莞乞丐,分為了五類。
王秀勇:我主要是寫了我親身的經(jīng)歷,這個我向東莞市刑警大隊去復(fù)印了一份,就是在2010年的時候。
解說:2000年正在東莞街頭賣藝的王秀勇,就已經(jīng)開始關(guān)注乞丐了,他說東莞周邊的丐幫很猖獗,很多丐幫專門操縱殘疾人,和兒童進(jìn)行乞討。
王秀勇:以前他們都是走路,騎個小三輪車,現(xiàn)在他們就用機(jī)動車,大篷車。有煤氣灶,在車上可以做飯。有時候他們把煤氣灶搬下來,放在一個空地里。在一個建筑空地里面就開始安營扎寨。把車停在那兒,把殘疾兒童分派到不同地點(diǎn)進(jìn)行乞討,他們專門有人巡視。
解說:王秀勇說,嚴(yán)重的東莞丐幫,有十分明顯的特征,這些人都來自于同一個地方,八成為河南周口、駐馬店、信陽一帶人。當(dāng)年王秀勇就曾在一個由周口人組成的“丐幫”中,生活了一段時間。這個所謂的“丐幫”幫主是個農(nóng)民,由三四個老鄉(xiāng)充當(dāng)打手,控制著十幾個殘疾兒童。
王秀勇:我跟他們接觸很多。一開始的時候,他們利用家鄉(xiāng)的殘疾人、包括殘疾兒童。每年給三、四千塊錢,你把殘疾兒童租給我,我馬上給錢,這一年孩子就歸我了。他們一開始就這樣收集。再后來他們一看,這個利太大了,又上外界收。有的甚至收偷來的、騙來的、搶來的。只要是殘疾,越殘疾越值錢。用丐幫的行話說,相好,包相包得好。這叫相,他相長的越慘、越丑,他越能來錢。會賣的人呢就是說……其實撿個殘疾兒童,那個地方比較開放一點(diǎn),外地人很多,有的未婚先育生的孩子就棄掉了。我就在外面就收過好幾個。收來以后他們丐幫要是得到這個消息,就想辦法買回來。如果一旦落到他手,這個兒童終生就算殘疾了,好孩子也給你搞成殘疾。
解說:王秀勇說,當(dāng)時幫助撿到了一個棄嬰,孩子出生只有幾天,是個健康的女孩用毛毯包裹著,放在一個紙箱里。
王秀勇: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,他們先買點(diǎn)奶粉啊什么的,把她包起來,把她照顧得還比較好一點(diǎn),等到她出了滿月,到百天三個月以后,就開始利用這小孩開始乞討。他們就開始見回頭錢了。
記者:怎么乞討的?
王秀勇:就把小孩包在一個毯子里,放在一個席上面,放一個盆,寫上……用丐幫的行話就是說地狀。寫上一個地狀怎么怎么怎么,就放在那里,他就在旁邊看著。
記者:他們有傷害這個孩子嗎?
王秀勇:有,傷害這個是真的。
記者:身體上的傷害有嗎?
王秀勇:這個幫主為了利潤,把一歲兩歲的小孩的腿硬硬搞斷,用磚頭,用木板,那個小孩哭的。敲了以后小孩腿上流膿,感染,感染以后也不給他治,慢慢這個腿就爛掉了,爛得流膿,他越慘他越賺錢。他就是不叫小孩的腿好,就算好了,疔了疤,他也得用小棍敲一敲,敲得流血流膿。
解說:近年來城市收容所改為救助站,但是流浪街頭的乞討者,卻并沒有減少,丐幫們更是與救助站工作人員躲貓貓,有學(xué)者在廣東做了相關(guān)調(diào)查,高收入是這些乞丐膨脹的根源,甚至有農(nóng)村夫妻共同來次經(jīng)營乞討業(yè)務(wù),有親戚朋友相互傳帶的,甚至還有村民小組長,帶著村民一起過來的。
王秀勇:老婆孩子都帶著,他們開著車,那個車就跟家一樣。他們自己家的孩子不去做,吃的穿的都很好,老婆穿得也很漂亮,就是存錢啊寄錢啊……他們就數(shù)錢。
解說:王秀勇總結(jié)出了一條規(guī)律,丐幫打手通過早上五點(diǎn)多種,就把這些殘疾孩子放在早市門口,聽一亮來往買菜的人多起來,經(jīng)常會有不錯的收入。中午則把他們安置在工廠、工業(yè)園區(qū)門口,等到工人下班出來,也會有人給孩子施舍,到了下午五六點(diǎn)鐘,夜市熱鬧起來孩子們又被放到各個夜市入口。一直到半夜一輛點(diǎn)鐘才收工。
王秀勇:大一點(diǎn)的乞丐,七八歲、五六歲這樣的有能力的孩子,他們一個是怕他跑,第二個是怕他藏錢,第三個還怕他往家里通風(fēng)報信,還怕他報警。他們就想辦法不讓孩子說話。辦法有幾種,小一點(diǎn)的喂安眠藥,強(qiáng)力安眠藥能叫你昏昏沉沉睡上幾個小時。利用你睡覺的機(jī)會,他去討錢。等你醒來的時候他就把你抱走,再給你吃安眠藥,這樣的小孩壽命都很短。有的小乞丐,他們一看不行了,就扔了,活活地就給扔了,誰看到也不敢撿。
解說:2002年,在東莞市石碣鎮(zhèn)王秀勇就曾經(jīng)親眼見到過,一個丐幫幫主遺棄了病重的孩子。
王秀勇:一個小孩已經(jīng)病得夠嗆了,給他看病嘛還不舍得花錢,越慘反而掙錢多,賺的錢多了就不顧孩子的病情了。眼看著孩子要斷氣了,不行了,他又怕死在手里,就趕快到綠化帶、江邊,把孩子就放在那就走了。孩子大概四五歲,還是個豁嘴,不會講話不會動。其實這個小孩跟著他,也有兩三年了,這個小孩每年都賺幾萬塊錢。
解說:王秀勇所了解的丐幫,都是由三五個人,或六七個人組成的,河南幫或安徽幫,大幫主有五六個打手,能控制十五六個孩子,而小幫主也能控制十個左右的孩子,對于這些孩子的管理非常嚴(yán)格,體罰挨打都是家常便飯。
王秀勇:2002年在石碣鎮(zhèn),那個幫主打小孩,打得不行。我就說了句“行了”,這一天都給你討幾百塊錢,你再這樣對待他就不行。那時候我們兩個還是很好的,還在一起喝酒。
記者:孩子當(dāng)時是什么樣子的?
王秀勇:小孩說不清話,好動好跑。他就是打這個小孩,不讓他跑,下手下得太狠了。
記者:打哪里怎么打?
王秀勇:就是打頭上,一下栽到那個石頭上了,都冒血了,我的憤怒就上來了,我就指責(zé)了他幾句。我倆一喝點(diǎn)酒就越說越多,兩個人就打起來了。我說干脆去公安局,我就去石碣鎮(zhèn)公安局分局舉報。他們說哎呀這是你們丐幫的事兒,我們管不了,這個不屬于我們管,你們找民政部門。你們先到那個收容站,2002年還叫收容站呢,2003年才改的救助站,基本他們都不愿意管。
解說:根據(jù)當(dāng)?shù)孛裾块T不完全統(tǒng)計,游走于東莞市周邊的乞丐,最多的時候大概有三千人左右,這些人有自愿乞討的,也有被迫乞討的,盧柱東依然沒有放棄尋找弟弟,他說每年三四月份過后,東莞周邊的乞丐會逐漸多起來,到時候他還會再回來。
姜楠:2003年8月,《城市流浪乞討人員管理辦法》正式施行,中國在乞丐管理實現(xiàn)了從“收容遣送”到“救助管理”的跨越。然而由于救助站規(guī)定自主尋求救助的制度,這使很多受丐幫控制的,受害兒童和殘疾人得不到應(yīng)有的救助,而那些以此為生的專業(yè)乞丐,則不需要救助。管理工作實際上陷入了“三不管”的境地,婦女兒童保護(hù)組織沒有管理的權(quán)限,民政部沒有執(zhí)法權(quán),公安部門則堅持沒有報警就不得出警,這使很多像盧劍秋這樣有著相同遭遇的受害者,得不到救助。
責(zé)任編輯:hnmd0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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